下酒果子

🌟国风拟人 乙女

🌸第二话 古镜 木梳

半个时辰过去了。

你还站在水池前愣神。

 

醒来后面对一屋子的男人，并不足以让你被冲击得晕头转向。

但你细细琢磨后，发现了一个直见性命的问题。

 

化为人形的都是你最亲近的物件。

  

 

你的脑海里闪现出一连串画面。

背不出《诗经》被教书先生打完手心后满屋子撕宣纸摔毛笔，夜里睡觉从床上掉下来都不自知乃至第二天从冰凉的地板上头顶鸡窝醒来，学着梨园唱戏人的腔调女扮男装哼跑调的小曲蹦迪......

 

还有，最重要的——入浴和穿脱衣物。

你在屋里从来不避讳。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的人形？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意识啊？

他们......一直都看到了？看到了多少？

 

你捧起一掌心的水猛地往脸上扑。

 

“呼——”

有人朝你的左耳吹了口气。

 

 

你转身，正对上阿沁一双笑意绵绵的狭长鸢眸。

太近了。

 

“半个多时辰了，来看看你是不是洗脸掉池子里。”

阿沁弯下腰，探究地扫视着你的脸。

一秒又一秒，他还在看。

“你看什么......”你刚出声。

阿沁麻利地伸出食指在你的眼下抹了把。

“睫毛。”阿沁轻声笑道，“阿离连脸都洗不干净，以后不如我帮你。”

 

 

你定定地看着阿沁。

或许是因为他总对着你笑，那张本清冷瘦削的脸在你眼里反倒没有了攻击性。

你鬼使神差地放下心问他。 

“阿沁我问你，今天以前，你们......”

你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想问他们知不知道你过去做的囧事。

阿沁见你犹豫，忽然恍然大悟：“我们有没有看见你乱发脾气而且睡相不好？”

你眨了好几下眼，脱口而出：“你知道？那别的呢？等等——你们大采花贼！你们偷看我换衣服了没有！”

 

阿沁大笑，脸上愉快之意更显。

“杨柳腰，肤如凝脂。转过身后的光景，阿离也要听我描述嘛？”

阿沁坦荡荡。

他笑得欢。

 

十六年来你第一次感受到脸灼烧的感觉。

你羞得不敢看阿沁，摔了袖子就往屋里跑。

他也没追。

 

  

 

 

冲进里屋，躺得横七竖八的男人们没了影。

桌案前只静静坐着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褂袍的男人，袍上绣的繁复草木和藤蔓纹路。

他正执笔在宣纸上写着字。

 

你因为阿沁的话羞得怕和任何一个人对视。

于是只顾一味地埋着头，在桌案一旁徘徊再三也没再靠近一步。

 

“离儿？”

那个男人放下毛笔。

他侧过头听着脚步声，语气有些犹疑。

他的声音很是沉稳贵气，像穿过冬日雪松的日光，像夜半柏叶窸窣的夜曲。

他没有看你。

 

你心乱如麻。

他...也和阿沁一样对我了如指掌吗？

他又看到了多少？

  

 

你等着他讲话，可眼前端坐的男人再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和你眼神交流。

 

你有些疑惑，思考再三还是向他走近了几步：“对，是我。”

 

你看清了他的脸。

男人薄唇挺鼻，表情淡然，气质如玉般温润。

 

奇怪的是，他闭着眼。

 

 

 

你歪了歪头。

两人间一阵静默。

 

他还是先开了口。

“离儿，为何离我这么远？我看不见。”

 

你心头一颤。

墨绿色，草木纹样，这必然是古镜了。

 

像是替你预先解开他为何失明的疑惑，男人淡淡道：“镜不能自照。”

 

“离儿，过来。”

他温柔地说着，默默地等着。

侧耳倾听的样子竟有些乖巧。

没有压迫，可你被无声地牵引了。

 

你到他身边坐下。

 

“古镜…古镜先生从没有见过我的样子？”

你试探着问。

不知道为什么，你只想喊他先生。

此刻你和他坐在桌案前的感觉如此熟悉和安心。

似乎穿过时间的潮涌，你们向来如此，几百年前始就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叫先生便好，”他点了点头，“自然。除了阿沁和阿锁，别的物件也尚没见过离儿的模样。”

 

“可是阿沁说他...说他见过...”

你红了脸，欲言又止。

 

男人的嘴角略有些上扬。

他宽大的手掌摸了摸你的小脑袋。

“离儿信我还是信他？”

古镜温热的掌心顺着你的脸颊抚下，手指微微抬起了你的下巴。

你终于正对着他的脸。

古镜看不见。

可你对着他紧闭的双眼仿佛无可遁形，甚至有衣不蔽体的错觉。

你一时晃了神。

古镜等了会儿，终是松开了你的下巴。

“抱歉，初次见面就让你做选择，离儿难以回答也无妨。”

温和的语气，你却听出了失落。

“信先生！信先生多一些。”

你实在不忍看面前这个男人不经意间略有耷拉的眼角和眉梢。

他和经验丰富的猎人一样。

先示弱诱使着猎物，又极富耐心地等待着，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收网。

古镜拍了拍你的头，你总觉得他还恋恋不舍地揉了你的发丝一小把。

“离儿，我们时至今日才获得意识，以往的十六年就是普通的物件罢了。”

 

 

阿沁漫不经心的笑容在你眼前慢慢浮现。

弯弯的细眉，浓密似小扇子般交错的睫毛，尖尖的如女子一样秀气的下颌。

那个狡猾的骗子狐狸精！

 

“我找阿沁算账去！”

你气势汹汹就要冲出屋子。

“离儿在提到阿沁的时候很活泼。”

古镜一把拉住了你的手。

他的手指勾住你的指尖，做出勾指起誓的手势。

“离儿在我的面前也活泼坦诚些，好嘛。”

此时，你站他坐。

古镜微微仰头是祈求的姿态，他的话也是祈求的语气。

但你觉得，仿佛你才是祈求他的那个。

“好。”

你们拉勾。

“去吧。”

古镜松开了你的手。

 

 

 

你的脚步声渐远。

里屋的帘帐里缓缓走出另一个身影。

 

“上官小姐的脾性一点没变。”

他慵懒地走到古镜身后坐下，手里一把黄杨木梳轻轻顺过古镜的发丝。

“阿沁也真是，每次轮回都拿上官小姐打趣。”

 

“杨木，你别总躲着离儿。”

古镜任由他给自己梳头。

被称作杨木的男人着鹅黄色长衫，摇了摇头。

“我只愿能解开上官小姐的三千烦恼丝。如今她没有苦恼，我自不必相见。”

“我有烦恼，所以你现在来解我的三千烦思？”

古镜问。

杨木停了手上的动作：“先生……”

古镜转向他身后的杨木。

他虽看不见，可动作轻盈，一点不似盲人。

“你只是害怕再一次失去离儿，自第二世开始你就主动避开她。

可是杨木，逃避和疏远都不是良方。”

 

杨木叹了口气：“道理我都懂，可我做不到。

你知道的，我多羡慕阿沁，他没心没肺。

明明每一世他都亲眼目睹了上官小姐的离世，可他一点不受打击。”

 

古镜的唇微动，终于还是没有作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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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指路➡️ 第三话 乌木簪 

🍃小科普：

黄杨木自古是制梳首选。据《本草纲目》载：“世重黄杨，以其无火”、“其木紧腻，作梳、剜、印最良”、“清热、利湿、解毒”。现代医学发现，其内含黄杨素，可抑制真菌生长，故而成梳后止痒去屑效果较好。

——摘自百度百科